找不到“钉子”,意味着这一个拿钱砸起来的“吞金兽”无用武之地。于是,不少大模型厂商迫切地寻找落地场景。
在4月16日的百度Create大会上,李彦宏拿着文心大模型这把“锤子”,推出面向智能体、AI原生应用、模型定制的开发工具,并卖力地向开发者展示百度找到的“钉子”——编程、文旅、教育、家居、无人驾驶等行业的应用案例。
从ChatGPT突袭至今一年多来,大模型在商业上如何落地一直被提及、探索、尝试,在国产大模型技术上离美国还有一两代的差距的情况下,中国大模型厂商对于赚钱过于心急了吗?中外产业落地情况及对赚钱的迫切程度有没什么不同?
云计算和数字化转型创业者、投资人郝峻晟用了“突飞猛进”来形容过去一段时间大模型的发展。但他指的并不是在应用,而是维度,大模型从文本拓展到了多媒体。
此前,Sora演示的AI生成视频,让外界惊艳,Suno等AI生成音乐产品也慢慢的出现。这种多维度的生成式AI发展,将成为大模型加速落地的催化剂。
“现在大家对它的感知比较差,一方面是由于国内大模型技术,因算力限制等,跟国外存在一定差距,同时每个人的工作模式或接受新鲜事物的情况也不一样。”郝峻晟说。
他提到,自己平常工作就非常依赖ChatGPT、Midjourney等产品,其投资的一些公司的程序员也都在用微软的Github Copilot去自动生成代码。
不少大厂也在普及AI编程。李彦宏透露,百度的AI程序员在内部上岗1年,编写了27%的代码,还称“以后不会存在程序员这种职业,人人都会是开发者”。阿里云称,预计未来20%的代码将由通义灵码编写。
但是,国内大模型还很难说已至爆发时刻。“大模型的产业落地尚处早期,但它慢慢的开始真正被用起来了。”百度智能云事业群总裁沈抖近日表示。
此外,中国大模型平台质量和水平还不够高,很多企业也在观望,没有动力的话,正常情况下不会主动去做,毕竟有成本和风险。
“如果行业忽然出现一条鲶鱼,完全用AI或大模型去驱动业务,从而显著降本增效,可能就会对别的企业形成降维打击,甚至整个行业都会被颠覆,那些企业可能就必须也去用。”郝峻晟说。
百度智能云副总裁喻友平此前对搜狐科技表示,大模型场景应用是逐步深化的过程,首先要产品化,达到可用稳定的状态。
“但在企业中使用的时候,不是大模型打个响指一下进去了。”不同于ToC,大模型ToB落地,没有企业环境,没有企业数据,根本玩不起来。
因此,大模型应用的第一个门槛就是技术跟需求匹配的问题,只有技术玩不转,只有场景也玩不转。正如喻友平所言,需要“扶着钉子、拿着锤子”去做。
不过,不是所有的钉子能一下子被找到,这是一个由浅入深、由表及里的过程,那些低垂的果实总是更容易被摘到。
目前,客服、广告、作曲、影视、编程,以及数字人直播、学习类应用等都在受到AI影响。比如在电商领域,京东刚刚推出了旗下言犀大模型制作的刘强东AI数字人“采销东哥”;值得买科技近日上线了AI购物助手,帮助用户全网比价、推荐商品。
郝峻晟预计,AI生成图像或视频,预计半年到一年之内,会在广告影视界占领巨大的市场。
相比营销、销售、客服或办公这些更好落地的强通用需求,要找到更高价值的场景还需要一些时间。“这些场景往往有更大的知识壁垒,比如医疗、金融,有垂直的行业Knowhow,有专业数据,护城河更高更强,做起来更难。”喻友平称。
外界对大模型的存在感知不强,或许还在于国内并没有一款像ChatGPT一样,令人惊艳的爆款C端产品,AI手机、AIPC等也多停留在概念中。
按照王小川的标准,大模型C端爆款应用的标准是日活超过1000万,而国内可能没原生产品达到这一标准。需要我们来关注的是,ChatGPT也已陷入流量增长焦虑。OpenAI为此放开了ChatGPT-3.5的账号限制,意图吸引更多用户。
大模型C端落地主要有两种模式,一种是打造文心一言、Kimi等所谓的原生应用,另一种则是将其应用到原有硬件或应用上,成为其个人助理,从而优化体验。
目前,手机、PC甚至汽车、家电厂商都在布局AI,不过,用户对这一些产品的反应却略显尴尬,一方面觉得AI带来的体验没有显著提升,另一方面也担心厂商借AI收费。
三星手机就曾被爆出对引入的Galaxy AI部分功能进行收费。此外,金山办公WPS AI功能单独收费被指责“套娃式收费”登上热搜。
郝峻晟认为,C端原生应用很难爆发,更容易跑通的模式是从现有入口和场景去做,然后收费。比如短剧,不管是AI生成,还是素人来拍,只要能够很好的满足情感需求,可能都会付钱。
再比如,音乐平台能够准确的通过用户和喜好情绪生成相应的音乐,还会推动版权成本下降。Suno每月收费8美元就可以生成500首音乐,意味着生成一首歌仅需1毛钱。
收费是C端最理想的变现模式,但这对产品要求很高。郝峻晟坦言,“国内同质化挺严重,在我看来现在没有一家能够收费,也都还达不到刚需。”
相较C端更为直接的路径,大模型在B端则有不一样的逻辑。沈抖此前表示,大模型产业落地,既不能盲目追求参数大小,也不能等爆款,而是应该寻找合适场景,先把大模型应用到企业各个业务环节当中。
但在找到比较合适场景后,不是说让企业直接接入大模型平台,或者直接打造一款产品就可以,中间还有很多环节需要打磨。
喻友平对此深有感触:“有些中小企业可以直接在线使用我们的产品,但很多大企业,内部有业务流程,不可能在有了大模型之后全部推翻,所以大模型要跟企业原有软件平台结合。”
比如,智能客服被认为是大模型最典型的应用场景,但目前还没看到谁用大模型升级的智能客服,相较以前有显著提升,也没有哪家公司说把服务人员全部干掉,复杂的任务还要人去处理。
因此,目前大模型还是副驾驶(Copilot),距AutoCopilot还有距离。“它怎么跟原有的人、系统、流程进行融合,不是一个人就能玩,这是大模型落地最后一公里,甚至最后一公尺要解决的核心问题。”
目前,无论微软、OpenAI,还是百度、阿里,以及勇于探索商业模式的公司,都在抢客户,拼落地,应用之战无疑也会非常激烈。
不过,近期国内外技术派和市场派的争议,反映了业内对大模型未来发展趋势的分化。前者以技术为先,认为朝着AGI目标去做,应用就是自然而言的事情。
OpenAI就被认为有更高的技术信仰,国内还未追上,甚至差距有所扩大。还有观点认为,沿着OpenAI这条路可能永远无法超越,但如果要创新,摆脱Transformer很难。
正如郝峻晟所言,创新无法预测,中国想找一条新路径,还要更聪明,概率非常小,除非有更大投入。从企业和投资角度看,国内优点是有巨大市场,还是要坚定在应用上去突破。
这种观点也是国内主流,认为大模型烧钱不可持续,应基于当前技术去做应用。因此包括百度等在内的公司,商业化显得更为急迫。这也显现出,国内较低的创新风险承受能力。
然而,略显尴尬的是,业内不少人反馈,虽然一致认为中国更擅长做应用,但国内还缺爆款应用,产业落地方面也没有美国那般迅速。
郝峻晟表示,大模型应用在美国已在爆发,而国内的一个问题是,还未达到像微软office、SAP或Oracle数据库这种纯产品化的玩法,仍需要结合客户内部数据、场景去做定制和优化。
这也是中美大模型落地的一大核心差异。美国企业SaaS市场成熟,产品标准化,在现有应用产品加上Copilot就能抢先吃到红利,微软的打法就是如此。但中国SaaS市场起步较晚,也比较分散,企业也更倾向私有化方式,且定制化较多。
“说白了,人家是密西西比河大平原,机械化就行,我们是分散的丘陵,做起来规模化相对较慢。”喻友平直言。
这也导致了国内大模型落地,除了需弥补技术差距,面临更多挑战。目前,能赚到钱的大模型企业寥寥无几,盈利则更难奢望。
李彦宏称,文心大模型已成为中国应用最广泛的AI基础模型,但去年6个多亿、今年10亿元的营收目标,相对其高额的投入可能仍显得相形见绌,而其坚持走更容易赚钱的闭源路线,也显示了百度在商业上的迫切。
这其中成本将是要解决的核心问题。红杉资本此前透露,去年各大公司在GPU上花了500亿美元,但生成式AI创造的总收入仅有30亿美元。
据斯坦福大学李飞飞联合领导的研究团队发布的最新报告,最先进的AI模型训练成本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水平,如OpenAI 的GPT-4估计使用了价值7800万美元的计算资源进行训练,而谷歌的Gemini Ultra 的计算成本则高达1.91亿美元。
郝峻晟表示,大模型还没有过大肆烧钱的阶段。马斯克、奥特曼等人也都提到,大模型除了需要更加多算力,还会消耗巨大能量。
这也让不少人担忧大模型会重蹈以AI四小龙为代表的小模型时代的覆辙,其高度定制化的模式让商汤、旷视等至今难以盈利。
大模型通用能力强,使得基础的定制减少,但跟场景结合的定制会增加。喻友平解释称,这个定制不是技术的定制,而是产品层面的定制,更多是针对细分场景导致的产品设计差异。
郝峻晟认为,AI四小龙碰到的最严重的问题是不可复制性,每个项目都要投入大量人力,导致成本大于收入无法盈利,这和大模型的成本逻辑不一样。“大模型类似研究新药,早期要花很多钱,因为训练成本很高,但被证明有效后,就基本不再花钱,就能赚非常多的钱。”
因此,要解决大模型成本问题,除了需要规模化覆盖更多客户,还要实现产品标准化。这也是四小龙想要做到但难以做到的事情。
在喻友平看来,产品将是大模型未来落地的最大门槛。任何技术门槛都会慢慢被抹平,它是关键要素,是重要前提,但可能不是一个胜负手,最后能处理问题的一定是靠好的产品。